第三十章_63_水到渠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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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_63

 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,诸事大吉。

  陈家人按部就班,做完该做的事便候在家里等待四海的高诚上门收债。

  陈二叔一家子早早吃过午食,带着银子来到陈五家,果然不见陈大,心中大定,像吃了蜜一样笑脸迎人。

  这次陈五让大家都坐在院子里,大门敞开。

  不少路过的人瞅见这情形都有心打听,赌庄上门要债的消息再次传遍整个村子。

  翠翠忙着农事也许久未见好友,听闻此事,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跑来找陈五。

  周疤喝骂不住,心想有热闹看,便也跟了来。

  陈五见翠翠一脸担忧,好言安抚她不要着急。

  “我近段时间一直在忙也没空找你,你爹对你还好吧?”陈五低声说着。

  翠翠感激好友一直记挂自己,但眼前她自己都是一堆麻烦事,于是藏起心里的苦恼,对好友展颜笑道:“我没事,不要担心。”

  陈五心细,瞧出她眉目未舒,知她有心事,但此时不便追问。

  倒是陈五灵光一闪,希望翠翠帮她个忙。

  于是附耳细说,翠翠眼里闪过惊讶,随即点头,表示一定办好。

  高诚早得了陈五的嘱咐,今日迟一点到。

  接近晌午时,他果然应约而至,但身后还跟着吴家千金是怎么回事?

  陈五打着飞眼暗问高诚这是怎么回事?

  高诚则双手暗摇,表示无碍。

  围观的乡邻见吴兮月衣着华服,头插金钗,一眼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,怎的会光临陈家这个陋室?一时间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。

  陈兴秀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吴兮月身上漂亮奢华的服饰,但见她一脸青春痘冒着油光的胖脸,心中既嫉妒又鄙夷。

  高诚见陈家院里还坐着旁人,看样子是族亲,心下也不免惊诧。

  “陈五,我闲在家无事,跟着高诚出来玩玩,你不会不欢迎吧?”吴兮月率先开口。

  “欢迎之至。”陈五心里虽犯嘀咕,面上却很和气,“就怕贫家寒舍招待不周,请不要见怪。”

  “无需客套,不用招待,我就来看个热闹。”

  吴兮月言简意赅地说完,随身的丫鬟就给她搬来板凳坐在阴凉处,打开一包糕点供她享用,这架势果然是来当吃瓜群众的。

  陈五噎得很:能收她个入场费吗?

  但眼下,只能憋着这口气。

  大家稍作寒暄,客套两句,很快进入正题。

  “高先生,”陈五大声说,“你把借据带来了吗?”

  高诚立即把陈五提早给他的借据拿了出来。

  陈五给陈四看过,见他点头,这才对廖氏道:“麻烦二婶了。”

  廖氏立即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,笑眯眯的给了陈五。

  这一下把旁人都看晕了,一众乡邻更是吃惊不已,难道是陈家二叔帮大哥还高利贷?

  高诚一脸不解,但收到了陈五的暗示还是接过了银子。

  吴兮月略显失望,陈五还钱就是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吗?毫无乐趣可言。

  “大家看到了,”只见陈五众人说道,“我爹欠下的高利贷是我叔家帮忙还的。”

  嗬,果真如此!兄友弟恭,相互扶持,好榜样啊!

  乡邻无不称赞,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,到底是亲兄弟,一方有难的时候,还是会搭一把手的。

  大家看向陈二叔一家都流露出赞赏的目光。

  只有周疤不信,他说:“陈家二媳妇可不是好相与的,会这么好心?”

  有人反驳:“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做不得假。”

  周疤语噎,要是陈家二叔有这么好,陈五爹早就向弟弟借钱还债了,何必拖这么久。

  只见陈五撕掉收据,对廖氏说:“二婶,我们可以立字据了,现在有乡亲在,可找个保人作见证,我们立即签字据。”

  啥?陈五家要和陈二叔家立字据,怎么回事?

  人群中议论又起。

  要来事了!吴兮月隐隐兴奋起来。

  陈三和陈四兄弟也静静观望,一切都由五妹出面,支持她就对了。

  陈五一派天真且诚恳的解释道:“我家欠高利贷众所周知,有心人可能知道,我四哥现在暂停学业都去县城摆摊给人写信,前几日天气不好就在家帮忙做豆腐。”

  陈四没料想陈五竟把他拉出来卖惨,真是又羞又臊,恨不能掩面离去。但是他说过要协助五妹,如今形势逼人,可不能乱了自家人的阵脚。

  便是故作镇定的站在那里等人奚落。

  但是没人耻笑他,大家都为陈家兄妹掬了一把同情泪,用怜悯且敬佩的眼神看他。

  陈五见他没有拂袖而去,暗暗点头,趁机给他造势一番:“诸位乡亲,且看我四哥相貌堂堂,一表人才。都说字如其人,他写出来的字那是龙飞凤舞,行云流水,若是诸位乡亲有需要写信的,不凡找我四哥,定不会让大家失望。多谢,多谢。”

  陈五一边说,一边拱手道谢,这口才放在现代那也是个优秀的销售。

  而被‘销售’展示的陈四却有些傻眼,陈五这不按套路出牌令他心慌慌。

  还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是怎么回事?

  果然乡亲们很买陈五的账,都说一定会关照。

  有人笑问:“都是乡亲,会有优惠吗?”

  陈五看向陈四,意思是要他回答。

  陈四面皮一紧,略紧张道:“若是,若是乡亲有需,我,我只收个几文的笔墨钱,贫者分文不取。”

  陈四的回答堪称标准答案,引来大家的高度称赞。

  陈五本以为他会说比外人少收钱,没成想人家的精神境界比她高出许多,直接做慈善。

  陈五心里乐开了花,这效果比收钱好太多,他们陈家也能积攒名声了。

  “四哥风光霁月,果然是我辈楷模!”陈五毫不吝啬的夸赞,陡然话音一转,语调也显几分凄凉,“可惜即便有我四哥出力,我们家到现在也没凑齐二十两银子,只是勉强凑足每日四百文的利息。”

  “这么多!”

  众乡邻无不惊骇,真的是太高了,许多人家一天还挣不到一百文,高利贷果然不是好东西。

  “我娘着急啊,但是家里除了田产又拿不出其它值钱的东西,”陈五一边说,一边唉声叹气,“我二婶说卖田产是破落户才做得出的事,万万不可将我陈家子孙的根基给毁了。”

  大家都赞同的点头,称赞廖氏是个识大体的好媳妇。

  廖氏十分自得,陈二叔也觉得脸面有光。

  “我娘觉得二婶说得对,田产是万万不能卖的。还不起钱,利息还要照给,与其便宜别人,不如方便自己人。我们今日就与二叔签订字据,借本金二十两,利息照付四百二十文一天,直到还上本金,限期半年。”

  陈五把还款期限提高一点,诱惑性大大的。

  不及众乡邻回过神,陈五立即对廖氏道:“二婶,这签字据找见证人,你看找谁好?”

  廖氏一派气定神闲,早已安排相熟的人在一旁等着,她对那妇人招招手,那妇人却一脸惊吓,急忙对她使眼色摆手。

  廖氏疑惑不已,上前去拉她,说:“不是说好了吗?你怎的突然变卦?”

  旁边一位年长的老人出言讥讽道:“人家不是变卦,是知道要脸面!”

  廖氏垮下脸,恨声说:“李老爹,你什么意思?”

  李老爹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,备受人尊敬,因此他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,说公道话。

  “呵呵!你们是亲妯娌,借个银子给大哥家,还要算高息,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!”

  廖氏气得脸色通红,指着柳氏道:“是我嫂嫂这样决定,又不是我强求!”

  柳氏努力挤出个笑脸,心里默念一遍女儿嘱咐她的话,慢声细语地说:“是,我们没有钱还债,又不想卖田产,与其将利钱白白送与别人,不如方便自己人。”

  廖氏长吁一口气,她还真怕柳氏赖账,得意洋洋的看着李老爹。

  李老爹瞪了她一眼:“你好意思要?从没听说过亲兄弟之间借钱还要算利息的!就算是乡亲之间借钱也不会这样!你们家是掉钱眼里去了是吧?”说完还翻了个白眼。

  陈二叔脸色一片灰白,立时将嘴闭得紧紧的。

  陈兴秀和她娘一样,咬牙切齿,她腾的起身走到陈五面前,拽着她的手往前一推,气冲冲地说:“你给大家说说,是不是你们自己主动这样做的?”

  陈五不着痕迹掰开她的手,徐徐开口:“是的,是我们家主动这样做的,肥水不流外人田嘛!”

  众人哄笑,不少人又气又乐。

  李老爹吹胡子瞪眼:“你们钱多?每日还那么多,这十几天的功夫就够本了。”

  陈五心中对这位老爹十分有好感,用敬重的语气回他:“多谢您的关心。但这确实是我们家心甘情愿的。二十两银子放谁家都不容易拿出来,二叔家吃点利息不过分,归根结底怪我爹赌钱欠下烂账。”

  廖氏神色激动不已,看陈五如看仙女般顺眼,好侄女说的太对了。

  她开始指责李老爹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人,两人当即争辩吵起来。

  翠翠趁机对周疤说:“爹,二十两银子每天四百文的利钱,就算是一半的利也不少了!”

  周疤十分赞同的点头,翠翠特意提高了声音,使得周围的人都听得清。

  只听她继续说,语气却带了十分惋惜:“要是我们家有二十两银子就借给陈五好了,不算她四百文利息,三百都顶不错了。她家现在卖豆腐,每日都有进账,不怕她还不起。”

  此话一出,周疤及周围听到的人果然动了心思,二十两银子是不少,但村里能拿出手的人家也不是没有。

  脑瓜子活泛点的已经在暗暗凑银子了。

  周疤心痒得很,但是他算术不好,对女儿道:“那只收三百,多久可以回本?”

  旁边早有一个汉子算出来,立即说:“两个多月就回本了!”

  大家都不由得咂舌,真是不算不知道,一算吓一跳,难怪这陈二叔一家如此不要脸,财帛动人心哪

  不少人心跳加速,眼前似乎摆着一盘香气四溢的红烧肉,诱得他们不自觉的咽口水,那盘红烧肉就是陈五的二十两欠款,谁拿下谁就有肉吃!

  翠翠原先不明白陈五为何要她这么说,现在一看大家的表情,一下子全明白了。

  有人率先喊道:“陈五,我和你爹相熟,相信他的为人定能还钱,我出二十两银子给你还债,利息不要四百,三百就行!”

  此人太不要脸,竟敢说相信他爹的为人!?

  但是,震惊者多过讥笑者。

  人群立即骚动起来,人人互看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欲望燃烧的火苗。

  周疤一边把女儿往前推,一边焦急的说:“翠儿,你和陈五是好朋友,你和她说说,让我们把钱借给她,利息三百。”

  又有人出价了,“我出,利息两百八十文。”

  好家伙,降利息了!

  大家心里又急又不甘心,草草算一算还是高利!

  高诚看得那叫个目瞪口呆,吴兮月激动的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,没想到区区二十两银子竟能掀起这么大的浪花,陈五果然好计谋。

  而她,也果真没看错陈五。

  陈三和陈四哥俩都乐不可支,二叔一家带给他们的郁闷憋屈也一扫而空,此刻有些幸灾乐祸似的看二叔一家干着急。

  柳氏听到有人愿意借钱给自家,还不要这么高的利息,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。

  周疤见女儿不为所动,不由得有些恼怒,想打她一掌,又顾忌陈五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,随即一跺脚,高声喊道:“两百文利息!陈五,我和你爹是好朋友,这个钱我帮你出!”

  翠翠默默地看了眼她爹,似乎不惊讶他手头为何有这么多银子。

  陈二叔一家已经懵了,这个场面是万万想不到的。

  廖氏当即又气又急,这帮喊价的人就是群饿狼,要在她的口里夺食。

  她焦躁的看了眼丈夫,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,恼恨的骂了句:“没用的东西。”

 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,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!

  她正在心里计较,却听陈五问周疤:“周叔,你真拿得出二十两银子?”

  陈五动心了,她要向外人借钱了!

  廖氏急忙拉过侄女,好言好语道:“五妹,昨个儿咱们说得好好的,你怎么又向外人借钱?”

  陈五很无辜的回答:“周叔叔只要一半的利息,我,我娘就能轻松许多。”

  廖氏变了脸,厉声道:“但我已经给你还钱了,这个账必须算。”

  “好,”她转头对周疤道,“周叔,你出的利息最低,我承您老的情,麻烦您老快快把钱拿来还给我婶,我们立即签字据。”

  周疤大喜,脸上丑陋的疤痕被脸部肌肉牵扯显得十分狰狞。

  廖氏一咬牙,急忙对陈五道:“好侄女,两百就两百,我们是至亲,是我们先主动帮你,这个情你不记了?”

  陈五当即恍然,顿时面有愧色:“二婶说得对,是我疏忽了。”随即对周疤道:“周叔,你看,若是一样的利钱,我肯定是向着我婶的。对不住了。”

  周疤又气又恨,眼看到嘴的肉被人半道抢了,十分不甘,把心一横,大声道:“一百文,我只要一百!”

  人群骚动议论的紧张氛围又推高了一个层次。

  廖氏气得七窍生烟,指着周疤大骂不已。

  “你个不要脸的疤子,我们老陈家的家务事关你屁事!”

  周疤涨红了脸,大骂:“你个财迷心窍的贼婆娘,不顾兄弟感情,净想着占兄弟家的便宜,我替陈五他爹抱不平!”

  “我呸!”廖氏狠狠吐了一口,吓得她跟前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,见她掐着腰继续骂,“你想抱不平,那最好不要利息啊!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!”

  这句俗语放在这虽然不是很得体,但是意思还是到位了。

  廖氏自以为口才十分自得,此刻便是趾高气昂的看着周疤,他憋着一口气,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

  不要利息,谁给他陈家白白出钱?

  陈五暗暗给周疤打气:快骂啊,快骂回去啊。

  周疤果然回击:“你们才是血脉至亲,凭什么叫旁人不收利息?你自己收钱反而是理所应当了?你要不要脸?”

  震破天的吵闹再次继续。

  陈五心里正得意间,突然瞥见人群后面站了个高大的身影,定睛看去,竟是萧立。

  正在津津有味看廖氏和周疤骂战的他,突然警觉有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他快速环视一周,见是陈五,眉头不自觉地一扬,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
  陈五慌忙移开视线,却发现牛老爹也来了,他是聋哑老人,竟然也来探闲事?

  他“呜呜啊啊”的用手比划着,估计是在问旁人事情经过。

  陈五朝他身后又看了看,不见闵持的身影,已经数日没见他,也不知他要办的事办好了没。

  事情进展到此,可以收尾了。

  她正要开口,却见牛老爹对她招手。

  牛老爹特意离人群远了点,背对着众人,给陈五一张纸条。

  陈五疑惑的打开一看,上面是几个潇洒飘逸的草体字,写着:需用钱可找牛老爹。落款一个恒字。

  陈五心头泛起滚滚暖流,原来他在背后一直记挂着她。

  她将纸条收好,对牛老爹摇摇头。

  牛老爹不识字,但闵持交代他的事却很明白,他有些着急,伸手就从怀里摸。

  陈五按住他的手,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。

  牛老爹再三确认陈五是不要银子,在她不停催促下才心情忐忑地离开。

  周疤已经十分不耐廖氏,这个婆娘蛮不讲理还越骂越勇,简直像只斗鸡。他对陈五直接撂下一句:“我只收你家一百文利息,同意不同意?”

  陈五看了眼廖氏,颇有些为难的样子:“二婶,你看?”

  廖氏恨极了周疤这个搅局的混账,骂了这么久怎么一点不退让?不要脸!

  陈兴秀急忙拉了拉老娘的衣角,就算是一百文一天也比一文都捞不着的好。

  廖氏正要点头,却听得一道厚重的嗓音道:“不取一文借给陈家二十两。”

  众人又是一惊,循声看去竟是萧立。

  见他慵懒的靠墙站着,嘴角微勾,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笑意。

  陈五见鬼似的讶异表情,惹得萧立睨她一眼,高高的扬起了左边的眉尾。

  周疤有些吃惊地问:“萧立,你做什么出这个头?”

  这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,陈五也凝神听他回答。

  “哦,”萧立轻笑一声,云淡风轻地,“我和陈大相熟,他曾说过若家中有事拜托我关照一二。”

  “这,”周疤一时语塞,看了眼廖氏,见她也是神色晦暗不明。

  这话合情合理,而且别人一文利息不要,谁还抢?

  周疤叹口气,和廖氏争了大半天给人看笑话不说,浪费口舌还白忙活一场。

  廖氏沉着脸质问:“你怎么不早说?”

  萧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:“先前我不知道,但你们这么热闹,我就知道了。”

  众乡邻一阵哄笑,廖氏的脸黑得像锅底。

  陈兴秀见到萧立,忽然变得莫名紧张,极想说点什么,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
  但萧立的视线却是一丝也没落在她身上,见他径直走到陈五面前,摊开手,掌心上立着两个漂亮的元宝,这分量和成色,一看就知道是足称的好银。

  他清冷地开口:“还要不要?”

  陈五一脸纠结,见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,一句“还要不要”又让她想起当初问他买盐的事。

  他那标志性的动作,眉尾又要扬起来了。

  陈五深吸口气,这次不拒绝,下次买盐有望啊!

  “要!”

  萧立的眉尾立即落下舒展开来,满意的点点头,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些许温度:“还钱的事等陈大回来再说。”

  说完,便大步流星而去。

  一场闹剧就这样了了散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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